首例网络游戏代练不正当竞争案|代练绕开防沉迷 判赔98.5万！
伴随着网络游戏产业的不断发展，网络游戏本身也从放松身心的娱乐方式发展成为职业化、专业化的行业，市面上大大小小的游戏代练业务不断发展，逐渐形成规模巨大的商业产业链，代练规模的扩大，使得其带来的法律风险不断出现，对于游戏公司、游戏玩家、游戏产业的发展以及整个社会都产生了重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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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底国内首例网络游戏代练不正当竞争案一审作出判决，原告腾讯科技（成都）有限公司、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以下共简称“腾讯公司”）以被告佛山市南海区北笙网络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代练帮平台公司”）提供旗下手游《王者荣耀》代练服务系不正当竞争行为向法院起诉。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法院判决“代练帮平台公司”停止不正当竞争行为并赔偿腾讯公司经济损失人民币80万元及为制止侵权行为所支付的合理开支人民币185,000元，共计人民币985,000元。
01
游戏行业禁止代练惯例与规制
其实，随着网络游戏规模的不断扩大，网络游戏公司与代练行业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游戏行业一直有禁止代练的惯例，一经发现会做出相应处罚。网易游戏、蜗牛游戏、灵犀互娱(阿里)、360 游戏、米哈游、西山居游戏、三七互娱、四三九九、光宇游戏、巨人网络、英雄互娱、Riot(美国拳头游戏)、Blizzard(美国暴雪游戏)、KONAMI(日本科乐美游戏)等网络游戏服务企业均在其用户协议中明确禁止基于商业目的出借网络游戏账号、禁止游戏代练行为，甚至禁止宣传代练行为。《腾讯游戏许可及服务协议》等相关协议即要求其游戏用户按照国家法律法规确立的实名制要求登记和使用网络游戏账号，明确强调不得将游戏账号以任何方式提供给他人做代练代打等商业性使用。
知名网络游戏公司暴雪娱乐发布的《购买金币及代练的负面影响》对购买游戏币及代练行为会给玩家乃至整个游戏环境带来的恶劣影响进行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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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杀》《梦三国 2》《Dota2》《守望先锋》《炉石传说》《星际战甲》等多款游戏均发布公告，对游戏代练行为采取封禁账号的处罚措施。不仅如此，部分国家也出台了相应法律对代练行为进行规制。2018年韩国议会通过了新的《游戏产业促进法》，其中明确规定禁止游戏代练，违反者一经发现，最高要缴纳约12万元人民币的罚款，或用两年有期徒刑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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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网络游戏公司抵制、禁止的严厉态度不同，“代练帮平台公司”表示其系提供游戏代练，与腾讯公司并非同一领域，游戏代练等同于游戏陪玩，提供代练服务，是为了给游戏用户提供更好的游戏体验，不构成不正当竞争。并且在涉及账号问题上会与用户充分沟通，协商处理可能存在的法律问题，不存在纠纷隐患。而且游戏代练增强了游戏用户体验，没有给原告造成损失，反而给原告增加了流量和用户粘性。
但情况是否真的如“代练帮平台公司”所辩称的那样呢？
02
“代练帮”的运行机制
总体来说，市面上的商业化代练产业的运行机制是中介性质的，“代练帮”的发单人（游戏用户）通过在平台大厅发布代练帖子寻求代练人。抢单人（代练人）看到帖子之后，需要先行向平台充值保证金，充值后，显示“抢单成功”。支付保证金后，获得发单人的游戏账号、密码、QQ 号、手机号。之后按照游戏区服选择相应的手机登录发单人的游戏账号进行代练。完成代练之后，再回到“代练帮”客户端界面点击“申请验收”，显示“操作成功”。之后发单人重新登录账号进行验收，点击“同意验收”“完单”后，支付相应代练费给接单者。后显示“订单验收成功”，并有“打手评分”一栏。平台根据代练金额收取相应的手续费。抢单人可以通过绑定账号在“支付宝”平台进行提现操作。
（“代练帮”广告）
反正当竞争法的立法目的是鼓励和保护公平竞争，维护正常的市场竞争秩序，从而降低经营者的生产经营成本和消费者的商品选择成本。故而，其保护法益不仅为公平的竞争利益，也包括消费者和社会公众的利益。本案中，法院明确指出：对于不正当竞争之诉成立与否的判别，应着眼于经营者实施的特定性为是否具有市场属性和不正当性。至于经营者间是否存在同业竞争关系，则并属于提起不正当竞争之诉或认定不正当竞争的必要前提。
03
提供商业化网络游戏代练服务的不正当性——破坏竞争秩序和商业道德
“代练帮平台公司”虽与腾讯公司登记的经营范围不完全相同，但其为腾讯公司的用户提供商业化代练交易，以腾讯公司的经营活动和用户群体作为自身经营的基础资源，其行为本身具有市场竞争属性，并与腾讯公司存在紧密的营业关联。并且该行为具有不正当竞争属性。
（一）破坏游戏公平机制，违反游戏行业商业道德
区别于传统商业道德，互联网不正当竞争行为中的商业道德有其特殊性，就网络游戏领域而言，几乎所有的竞技类网络游戏都和腾讯类似，其运营的《王者荣耀》游戏内设“ELO”等级分系统的公平匹配机制，根据游戏账号的游戏行为数据分析评价的竟技水平登记，匹配水平相当的对战对手及队友，保障用户获得良好的游戏体验，吸引并积累用户，最终获得游戏收益。对于游戏公司来讲，玩家对于游戏参与的满意程度与竞技的公平程度有直接关联。
《王者荣耀》采用公平竟技机制保证游戏体验，通过其用户协议中明确禁止基于商业目的出借网络游戏账号、禁止游戏代练行为，甚至禁止宣传代练行为。除腾讯公司外，网易游戏、360 游戏、暴雪游戏等均在其用户协议中有类似规定。基于此，禁止第三方为游戏玩家以作弊方式获取竟技优势提供便利、维护网络游戏规则公平性应是网络游戏行业公认的商业道德。
代练的参与破坏了腾讯公司公平竞技的游戏匹配及平衡机制，损害了游戏用户的消费体验和合法权益。
《王者荣耀》作为公平竞技类游戏，腾讯公司了投入大量成本建立公平竞技的游戏匹配和平衡机制。但是通过“代练帮”运营客户端的规模化、商业化的代练服务，大量玩家可以使用其他用户的账号进行游戏，导致游戏账号操作人的真实游戏竞技水平与账号记录的游戏水平不匹配，致使其他实名游戏用户无法匹配到水平相当的对手及队友，无法获得公平竞技的游戏体验，损害了消费者的合法权益，长期以往，对于腾讯公司游戏的商誉个信誉都会产生影响。
（二）给用户和游戏公司造成数据安全隐患
《王者荣耀》通过设置数据使用行为边界保障数据清洁性和安全性。随着数据成为一类新的生产要素，数据财产利益和数据安全利益保护的制度需求随之产生。数据的积累和清洁性维护需要投入极高的成本，而对数据清洁性和安全性的破坏成本却很低。如果放任该类行为，会导致经营者无法收回投入成本，进而给市场秩序带来相应的损害。
代练行为破坏了《王者荣耀》游戏数据的清洁性，干扰了游戏数据的真实反馈机制，特别是购买代练 (包括代刷战场竞技场等) 的玩家账号，大都会成为下一批盗号者的目标。除了可能的暂时冻结或永久冻结账号以外，在许多时候，这些他们付钱的工作室还会利用玩家的个人身份信息来实施身份窃取，在游戏内散发垃圾广告，使用外挂、购买金币和代练对游戏造成危害，影响了用户和企业的数据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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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架空实名认证系统，未成年人防沉迷制度难落实
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游戏出版工作委员会发布的《网络游戏行业防沉迷自律公约》约定游戏企业及小游戏平台必须全面接入国家新闻出版署网络游戏防沉迷实名验证系统。网络游戏公司应当通过游戏管理机制承担社会责任，2019 年 10 月15 日腾讯发布的《关于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腾讯网络游戏用户需使用有效身份证件进行实名认证，为保证流畅游戏体验，享受健康游戏生活，保护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未满 18 周岁的用户将受到防沉迷系统的限制。基于此，禁止破坏实名制、未成年人防沉迷机制等游戏管理机制、保障网络游戏生态为行业所公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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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显示，“代练帮”平台上的代练抢单手虽然实行实名认证，但是并没有未成年人的规制制度，而且刻意规避腾讯公司的监管机制，导致未成年人依然可以通过代练行为登录其他成年玩家的游戏账号进行游戏，这在一定程度上架空了防沉迷系统，抵消了社会相当一部分“防沉迷努力，让“防沉迷”的效果大打折扣，严重干扰了针对未成年人的网络保护行动，扰乱了网络保护秩序，已在实质上构成了对未成年人权益的侵害，违背了法律的要求。并且因为对监管的的规避，游戏公司的合规运营以及社会责任承担受到质疑，让其面临接受查处的风险，对于游戏行业以及社会公共利益都会造成损害。
浏览器搜索“王者荣耀代练”，依然有大量商业代练平台存在
04
本案关于反不正当竞争法的法律适用
网络游戏行业属于互联网领域，在该领域中，新技术和新模式不断地推陈出新，是最具有竞争活力的行业。所以除《反不正当竞争法》所规定的明确具体的不正当竞争行为外，其他一般属于市场主体自由竞争范畴，法律不宜过度干涉，以实现市场资源的有效配置。是故，《反不正当竞争法》一般条款的适用应有较严格的要件，前提是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章及专利法、著作权法等知识产权专门法对该行为未作出特别规定。
法院认为，《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十二条第二款第四项规定，“经营者不得利用技术手段，通过影响用户选择或者其他方式，实施其他妨碍破坏其他经营者合法提供的网络产品或者服务正常运行的行为”。该条属于明确具体的不正当竞争行为，在该条中的“利用技术手段”应指以运用技术的方式实现不正当竞争，该技术手段的运用不正当地影响用户选择或者实质性地破坏、妨碍其他经营者正常提供网络产品或服务的技术运行逻辑，技术手段和行为损害后果之间具有直接因果关系，而非所有借助互联网实施的行为均可视作“利用技术手段”。
就本案而言，法院表明：涉案行为虽系“代练帮”客户端在互联网中实施，但该客户端仅提供代练交易平台，核心的代练行为系由用户通过人工操作实施，并非利用技术手段实现，故不符合该条款的适用条件。涉案行为亦并非《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章第六条至第十二条列举的其他不正当竞争行为或专利法、著作权法等知识产权专门法规制的行为。
基于此，就本案的法律适用而言，法院采取《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规定，经营者在生产经营活动中，应当遵循自愿、平等、公平、诚信的原则，遵守法律和商业道德。该条是反不正当竞争法中的一般条款。
借家人、朋友的账号玩玩也不行吗？
法院表明：需要指出的是，本案规制的为破坏游戏运营规则的商业化代练交易服务，上述规制应排除家庭成员或朋友之间基于人际关系就游戏账户进行分享的善意、合理情形，不能因用户协议约定而限制合理的账号密码分享行为。家庭成员或朋友之间就游戏账户善意、合理分享基于信赖基础并促进亲友之间的情感交流，并不违背诚实信用原则或公认的商业道德，亦符合和谐、友善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该行为与组织不特定人员进行商业代练行为不能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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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游戏代练第一案判决的出炉，法律代练所带来的风险浮出水面，法院从网络游戏产业的行业规则、商业惯例、网络游戏领域的商业道德和反不正当竞争法的兜底条款的原则适用等来分析游戏代练行为的不正当性。并且根据国内目前的规定，我国对未成年人进行网络游戏实行严格的时间限制，从未成年人保护的社会责任来说，代练产业架空未成年人“防沉迷”体系，使得国家未成年人保护措施的社会效益降低，给社会公共利益带来了损害。基于以上两个角度，本案对于整个游戏产业的发展以及社会公共利益的维护具有重要意义。
虽然此案的判决给法律规制商业化代练行为提供了新思路，但有需求就会有市场，不管游戏公司如何规制，商业化代练产业依旧大量存在，想要有效规制商业化游戏代练行业，法律是最有效的手段。相信随着网络游戏规模的持续扩大，一部更具体明确的规制办法将会出台，以保证我国网络游戏市场的持续健康发展。
案例案号：（2022）沪0115民初13290号
文案来源：汪嘉琪
审核修改：李雪婷
图文排版：汪嘉琪
以上文章由众乐乐娱乐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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